1979年春天“全国第一次科学大会”在北京召开,邓小平同志作了激动人心的讲话,“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成为公众的热烈话题,接着许多高校都发出了招聘人才的信息。当时我正在内蒙古乌兰察布草原的一所师专任教,刚刚落实政策,评为讲师。我想起了远在南方农村的高堂老母,“文革”时期她因为惦记亲人哭坏了一只眼,而我在上大学后的20多年里只回过两次广东老家,和母亲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是该回老家尽一点孝心了!于是我向南方几所高校提出申请,并附上打倒“四人帮”后,我在京沪报刊上发表的一些文章,很快就获得了几所高校表示欢迎的回音。但我所在的单位和上级领导就是一股劲地挽留,调动毫无进展……
就在我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之时,南宁师范学院(今广西师范学院)袁似瑶院长通过中文系党总支,接连给我发来了几封信。老院长爱才心切,信中说看了我在《光明日报》近期发表的长文,并且听了我几位校友的介绍,印象非常深刻,很希望我能早日南下,为南疆教育事业的发展作出贡献。信中还提到:已经为我预留了一套“大三间”的住房;可以为我母亲解决“农转非”的问题;户口迁入南宁市;可以人先来,“调档”之事日后再解决(据我所知,我的档案是一年多后才转过来的),工资照发。信中所流露的,处处是真心真意真情。的确,如果不是老院长在关键时刻的“非常之举”,我的人生道路可能又是另一种选择了。
在一些学界朋友和学生家长的斡旋之下,1981年2月我在草原过完春节之后,“携妇将雏”来到了南宁师范学院。来到南宁的第二天,袁似瑶院长、关烈夫副院长以及人事处、中文系的领导就来到我家里,嘘寒问暖,了解情况,解决困难。老院长在一个月里三次来到我的住处“聊天”。他对我说,学院领导准备让你去中文系教课的同时,兼任学报副主编,通过这个“窗口”把科研活跃起来;考虑到你“上有老,下有小”,家庭负担比较重,决定安排你爱人到后勤工作,以解决你的“后顾之忧”……
这一年,正是鲁迅诞辰100周年,袁院长要我做好准备,在纪念大会上给全院师生做一次报告,并且参加纪念专刊的编务工作。不久又安排我去中文系搞一次公开课,组织文科教师来听课。他鼓励我去庐山、海南、上海等地参加一些全国性的学术会议,回来后认真听取对会议精神的汇报。我参加了一项有关“中国诗歌会”的课题,他又亲自向我们提供调研的对象和线索。不久,学院盖起了一栋教师住宅楼,我有幸成为新居的住户。
说实话,我和老院长非亲非故,此前未谋一面(只是侧面听说他在抗战时期投笔从戎,是个老干部和老教育家)。而我当时不过是一位不起眼的讲师(当时还有好几位情况和我类似的老师),但老院长对我们这些普通教师却处处秉持公心,做到了感情留人、事业留人和待遇上留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正是老院长的知遇之恩,使我抖擞精神,发奋工作。1980年代初,广东老家的亲友为我联系去深圳高校,那里的领导也颇属意于我,但我从事业上考虑还是留下来了。值得欣慰的是,在留桂的二三十年里,我在教学科研上得到了丰收,我的精神世界是富有而充实的。这些年,我成为师院第一批研究生导师,在海峡两岸出版著作26部,获得了国务院“享受政府特殊津贴”证书,被评为全国模范教师,受聘为广西文史研究馆馆员,近年又评为二级教授……回首往事,我不禁深深怀念起袁似瑶老院长,怀念起这位人生道路上的良师益友!
教育家袁似瑶(1912-1997)[上世纪80年代末摄于汕头]
(卢斯飞:文学院教授,已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