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件特别的红毛衣,其实我并不喜欢它的颜色,因为它太红、太耀眼,穿上之后容易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但我很珍惜这件红毛衣,上学时,它躺在行李箱里随着我一起迁移,工作了,我把它用收纳袋收起来,珍藏在我的衣柜里。
2002年初秋,我从四川来到陌生的南宁,成为广西师范学院外语系英语专业的一名新生。当时,分管外语系学生工作的是庞芳副书记。高考前连县城都没去过的我只知道“副书记”是个“官”,离我们这种学生应该是有一定距离的。但庞老师却不是这样的一个“官”,她和蔼可亲,爱生如子。她似乎记得全系每一个同学的名字,即便像我这样不那么出类拔萃的学生,她也能随时随地叫出名字来。
2002年深秋的一个下午,我经过外语系一楼学生办公室,她叫住了我,拿出一件红色毛衣对我说:“这是我买给我爱人的,但是大了穿不上。我见天也凉了,你拿去看看能不能穿?” 这时的我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收到老师的礼物,毛衣看起来很新,但庞老师说得却很不经意,似乎我就只是被她不经意间碰到的一个学生,并随手赠与一件毛衣似的。我接过毛衣放进书包,回到宿舍看了很多次。我当时心想,大学老师真有钱,这么新的毛衣都不要了。
多年后,我当上大学老师,我才知道,这样一句看似漫不经心的话,却是一个老师对一个学生脆弱心灵的保护。哪是什么穿不上,不过是为了我的自尊心着想,才故意找了这么一个说辞。
庞老师和班主任陈昌英老师知道我家庭困难,经常给我安排一些小活,这让我手里宽裕不少。尤其是每年暑假,陈老师都会给我安排勤工俭学的工作,靠着老师们的帮助和自己的努力,大二到大四我就再也没问家里要一分钱。本科毕业后,我考上了广西民族大学的研究生。庞老师知道我毕业后暂时没地方住,研究生也还没开学,就让我住在外语系六楼一间存放资料的办公室里,并给我安排了外语系培训中心的教学任务。这让我很感动,以至于我到广西民族大学读研后,周末经常回学校走一走,去外语楼看一看。
庞芳老师送作者的毛衣
系副主任阿标(姚本标老师)平易近人,他给我们上《美国文学史》。课后,我经常找他请教问题。在交谈中,我感受到了文学的魅力,这促使我报考文学类的研究生。可以说,他就是我走向文学研究道路的领路人。研究生毕业后,我主要从事文艺理论的教学与研究,我依然经常关注阿标关于莎士比亚和跨太平洋诗学方面的研究成果。因为工作需要,他还曾让我帮他申请一个QQ号码,我给他取名“彪哥哥”,至今他还使用这个昵称。他见我这个穷学生长得瘦骨嶙峋,经常带着我和忠哥(陈传忠,现任美术与设计学院党委副书记)去校门外的饭店改善生活。饭桌上,阿标、杨玉国、张义壮老师不仅给我和阿忠讲做人的道理,还时不时讲些笑话,氛围甚是轻松惬意,这种亦师亦友的交流让人至今难忘。
多年之后,走过那些曾经在一起聚会的地方,我第一时间记起的就是老师们的笑容。大学毕业快20年了,我依然记得外语系诸君的音容笑貌。像从录音磁带里走出来教语音学的李桂南老师,整天分析句子结构和语段的陈光伟老师,外国范十足的黄斗老师,能背整本词典、喜欢和师母牵手逛操场的范文老师,乡音亲切的唐旭光老师,细心的蒙梅老师,可爱的刘萍老师、年轻活泼的刘晓娜老师……请原谅我不能道及所有曾经传授给我知识和提供帮助的老师们的名字。
作者为第四排左一,庞芳老师为第一排右二
2008年,已经读研二的我收到了一笔捐款,那是外语系英语02级本4班的全体同学在四川地震后为我这个班上唯一的四川同学表达的爱心。这份沉甸甸的爱心就像当初庞芳老师送我的那件红毛衣一样,让我倍感温暖。我只想真心地对老师和同学们说一声:“谢谢!”。
硕士毕业后,我租住在学校的教工宿舍,除了上班方便,更重要的是每天还能去食堂吃到一块八的肉粉和四块钱的快餐。2012年,我东拼西凑在离母校不远的北湖路买了一套小房子,为的就是能经常走过母校的门前,看一看母校是否变了模样。我与母校之间就像那件毛衣上的红线,一直被牵引着,我在这头,母校在那头。2022年,我随着工作了十年的单位——原广西教育学院一起并入了母校。为了进一步提升教学科研能力,我选择了继续深造。我想,再过几年,等到我博士毕业,母校若不嫌弃,我再回来报答母校的恩情也不迟。
从我的老家四川剑阁到南宁有1300多公里,但即便隔着千山,我还是来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并一待就是20多年,他乡已成故乡。能呆这么久,不仅是南宁这座包容的城市吸引了我,更重要的是有母校在,就像有娘家在,她能让我感到温暖和依靠。我从不后悔在18岁的年龄来到这个陌生城市,如果人生还能重来一次,我仍然愿意从四川奔赴广西,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南师人。
【作者简介】敬鹏林,毕业于外语系2002级英语专业,广西民族大学在读博士。曾任原广西教育学院语言文学学院副院长,现为广西职业师范学院副教授。